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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的银河,掠过三百六十五种月色

恒星的湮灭十三

『何处未来』

    那天晚上,我们靠着旗杆,我看着她慢吞吞舔着一个冰淇淋,歪着头傻呆呆的,突然就问起她,问她到底喜欢什么,问她想去念什么大学,什么专业。

  她最开始没有回答我,可是突然有一天,她头一次到我们班门口找我,两只眼睛圆圆的、亮亮的。她将我拉到操场的边边上,很开心的抓着我的肩,自己蹦蹦跳跳的。

  “我知道我以后想要学什么了,我要学历史!”

  她说起历史的兴衰,说起一个王朝的覆灭,说起妲己,说起郑旦,言语里含着欣喜和小小的骄傲与得意,像一个终于得到喜欢礼物可以炫耀的孩子一般。

  我揉着她的头发,被她吵得很无奈,却又忍不住嘴角上翘起来。等到晚上,我给岳打了电话,说起她的改变,和令人开心的转变,和她跟我说起的那些历史那些离现在很远很远的故事和没下落的那些,岳也很高兴,一直静静听着。

  夏天仿佛终于找到了依赖,每日都会看一些,而后兴冲冲的跑过来讲,后来到诗经,国风,到纳兰性德,到各种节气,各种远古的传说……

  “楚,你说,庄周梦蝶,蝶梦庄周,有没有可能我们现在的生活就是一场盛大的梦,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所有的一切都是梦境里虚幻的存在,但是我们不知道怎么样才会离开,也许等我们死的那天,我们才会发现,其实就是场梦,真正的现实里有其他的亲人,其他的朋友,正要叫我们起来。”她手舞足蹈的比划,在阳光下,像个小傻瓜。

  “你呀。”我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真不知道她的小脑袋里头都装了些什么。“痛不痛,痛就不是再做梦啦。”

  她气呼呼的趁我不注意,伸手就偷偷掐了我一把,然后小兔子一样蹦蹦哒哒的笑着跑开。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她摇头晃脑用自己编的不知所谓的调子唱了这段,像是一个吚吚哑哑的小戏娘,我看着她,立刻跑过去作势要挠她,她嘻嘻哈哈的跑远……

  她笑声随着呼吸碎的乱糟糟的,而后一阵风,周围的杨树哗啦啦想过一阵,就有叶子掉了下来,她看见,一接过来就回头扑到我背上,拿着那个半绿半黄的叶子在我眼前。

  “楚,你看,秋天就要来啦。”

  北方的秋天特别短,感觉上个星期还是枯叶才落尽,结果没了多长时间,就下了第一场雪。

  自从进入秋天,跟岳打电话的时间越来越短,隔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他总是说自己在高中加入了很多社团,很忙,特别没时间,他声音总是听着有些困倦,也越来越不耐烦,我越来越少跟他说起夏天,他开始说有事总是不等我话说完就挂电话。

  终于有一天,我打通了电话,喂了很久,那头的他才终于说出话来。

  “以后……别打电话了吧……我……家里不太愿意让我这么打电话了……我相信你能照顾好夏天……先……别联系了吧……我这边……不太方便……”

  可就是那天,夏天知道了我给岳打电话,也就是那天她站在我身旁,眼巴巴的看着我打通了电话,我知道,她想问问他最近的怎么样,想问问他寒假时候会不会回来。

  就是那天,我以为他会像平时一样,问问夏天,哪怕是不耐烦,才在夏天有点胆怯的期待下,拨通了电话,把免提打了开来。

  可听到他结结巴巴,仿佛考量很久的话的时候,我和夏天都愣住了,夏天有些开心的表情,那一瞬间,有些凝固。

  而后,她的表情一下子冷漠下来,轻轻的一个示意,就在我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从我手里将电话拿了过来,就冲着电话淡淡的说了一句。

  “我是夏天,再见。”

  她挂了电话,淡淡的看着我,突然就笑了起来,从我手里拿过那张写着岳地址和电话的纸条,缓缓撕碎了,然后扔进了垃圾桶,还是可回收的那一栏。

  “走吧,回家吧。”

  夏天笑着冲着我说,然后拉着我走出了那家可以打电话的小店。

  出来了时候,雪已经积的很厚了,一踩下去,就没过了鞋面,她拉着我,把雪被她踩的嘎吱嘎吱的,没人说话。

  一路上,她就在雪地上乱踩着,把路上别人的告白,别人用心踩出来的图案,别人故意留着的干净雪面全部都破坏。

  我本以为一切都会好的,也确实有了一些好转,可是过完年,文理择班,一切又破坏了所有期盼。

  那天,她穿着一身单衣,在四月还有些飘小雪的天气里头,从家里跑了出来。

  那天,我找了很久,才在一家酒吧里,看到趴在吧台那里,已经喝光了一排酒的夏天,看着她拍了几百块在桌子上,一开门的时候,她还会被冷风吹得有些颤抖,但喝酒一直没有停下来。

  “天天,你怎么了,天天……”

  我有些想哭,我仿佛又看到了初中毕业时候,被关在房间里,那个木偶一样的夏天。

  “他们,把我送进了一个理班,为什么,为什么是我的喜欢,他们都不喜欢。”

  我说不出话来,脱下自己的棉服,给她穿上,结清账,拿回剩下的钱,就将她背起来,打算将她带回家。

  可是没多久,她的父母就冷冷的站到了我面前,将我的棉服扔回我怀里,把她带走了。

  之后连续三天,我都没看见她,体育课偷偷蹲在她班主任办公室门口,听她家长跟老师说她不懂事,居然不理解家长的考量,硬是要选没出息的文科,还绝食,绝食三天了,现在在医院输液,但还是不知好歹的要学文……

  老师一直在劝她妈妈最好是尊重孩子的意愿,不要不听孩子的想法硬要为她选择她不喜欢的学科,可是还是没有用,她妈妈依旧趾高气昂的一意孤行,将老师的考量都当成是放屁。

  她的无声抵抗还是失败了,还是进了理班,她来的那天,小脸蜡黄蜡黄的,还有着深深地黑眼圈。

  她跟我说,她爸妈找来她奶奶陪着她绝食,每天都有各种亲戚开骂她,趾高气昂,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明明想看热闹的很,偏偏装出都是为了你好的样子,惹人厌烦。

  她累了,也被折磨的烦了,就放弃了,妥协了……

  看着失望和消极的她,我说不出任何可以安慰的话来,很久之后,我才明白,我们很少有能决定自己人生的权利,一直在被亲人,家人,绑在为你好的未来里,他们忽略你的喜恶,忽略你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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