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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的银河,掠过三百六十五种月色

20祸乱人间

长龙起伏,云翻雨起,荆歌坐在龙脊上,平静的指挥着它的来去,一柱香后,荆歌慢悠悠的从其身上翩然而下,在她落地一瞬间,长龙盘卧,四散为大雨淋漓而下落在她身周。

  “临儿,你出师了。”雨师妾擎着一把油纸伞,踏雨拨雾而来,语调温柔又欣慰。

  “你……要离开了吗。”荆歌垂下了眸子,叹息了一句。

  “是的,我已经离开我的国家许久了,做为国师,我也有我要承担的责任,我也有我舍弃不掉的臣民。”雨师妾收起伞,抚摸着荆歌虽然长大了,仍带有一些稚气的脸。“分离不是遗憾的结束,而是对下一次重逢的期许。”

  “嗯……”荆歌点了点头。“知道了娘亲。”

  “我已经向那老道辞行了。”雨师妾笑了,将她脸侧碎发拢到耳后。“一定好好保重。”

  “你也是。”荆歌抬头轻声说。

  而后雨师妾便转身离开,渐渐消失在凝烟地尽头,荆歌细嗅着那股她留下来的幽远的海盐之气,也缓缓泯于云雾里……

  雨师妾腾云龙藏身于流云之中,从逍遥境离开之后,朝东海而去,一柱香之时,便已到了疏汝宫前。

  “雨师大人,君上已等候您多时了。”黑点虎顽臣懒洋洋的走至她跟前,说道。

  “他还真是……”雨师妾想着进入东海时四周严密的守卫,无奈一笑,跟着顽臣走了进去。“又再玩什么把戏。”

  顽臣没说话,只是冲她甩了甩尾巴,两人转过长廊,申公豹仰坐于后殿亭中长榻上,望着远处盛开的梨花,有些微微的发楞。

  “这满目梨花,如浩雪压枯枝,申公好兴致。”雨师妾妩媚的倚在他旁侧的榻桌上,玩弄着桌上的空酒杯,指尖轻划着那杯口,笑着说。“你这儿,难得这样安静啊……”

  “是啊,我封锁了东海。”申公豹似乎有了些醉意,双眸带着些酒气的迷蒙。“我只想隔岸观火,却不想惹火上身,白曬那疯女人,我可不想去应付她。”

  “嗯?”雨师妾疑惑。

  “因为宿莽记起你了……”申公豹重新斟满酒杯,一饮而尽。“他派人来找过我了。”

  雨师妾完全楞住,眼神不住的微晃,不知该露出悲伤还是欢喜。“那……他……”

  “他暂时还不能见你,但你们相见的日子近了……契机,在那个孩子身上。”申公豹望着她慢慢的说。

  “临儿?”雨师妾沉吟着。“是了,她的身份……也许……”

  “他应该会与阎罗有所行动了。”申公豹起身。

  “白曬不会有所察觉吗。”雨师妾皱眉。“那女人……”

  “如今的人间。”申公豹冷笑一声。“白曬已经深陷于人间的泥沼,穷途末路之人,又有何惧呢。”

  “等待啊……”雨师妾纤手托起下巴。“妾身还真是期待,曾经的因,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实呢。”

  “谁知道呢。”申公豹轻笑着抚摸着身畔顽臣的耳朵。“现在我们便明哲保身,装病躲了麻烦就好啦。”

  “你还真是……”

  “但,热闹我可不愿错过。”

  申公豹似羞一笑,而后便将手中茶杯一扬,茶水凝实于空,成了一面扇形之镜,人间种种尽映其中。

  其中,深渊凶水之中沁出的污糟之气,乌云翻墨,雨落如针,让周围近百里都笼罩在其中,街上行人皆成了千疮百孔的尸体,无人敢收,只能躲避在女娲神庙的石殿之中,看着尸首化为一滩血色浓稠……

  人类魂魄在女娲神庙中发出的凄厉嘶鸣,直惊白曬与滕蛇,二人起身,一脸惊诧地看着殿宇阶下凶河水畔神庙之中的众生之象。

  “今日……并非望月。”滕蛇手中化出历法,喃喃道。

  “……出事了!”白曬挥手,殿中披风直飞而来,搭上其肩,眉目间满是忧心忡忡。“兄长,你速速查看人间他处可否有相同之事,我现下先去此地。”

  “明白,你别担心。”滕蛇叮嘱她。“此事蹊跷,你千万小心。”

  白曬努力勾起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来,冲着滕蛇用力点点头,而后便飞身离了苍墟殿。

  “颂鱼,你随我。”白曬声音传来,一神侍即刻化为云雾随白曬身影而去。

  “凉月,立坛。”滕蛇面色冷了下来,他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是,大人。”凉月神侍领命,不多时镜坛已成。

  滕蛇飞身立于镜坛中心,缓缓旋身,凝双眸于镜坛诸镜,人间神庙所在的各地之象,皆呈于其中。

  “察。”滕蛇冲守护的神侍们挥挥手。

  神侍们便于诸镜一一相对,仔细探察其中可有差池。滕蛇扫视着各地之景,最后视线定于凶水之畔,他有些莫名的焦躁之感。

  “希望无事……”

  白曬来到凶水畔时,被冲天的煞气逼退至浊障外,她启灵眼窥于女娲神庙之中,发现久困于石殿中的人久求神灵无助,连哭嚎都已无力气,有些人甚至心生了怨恨。白曬心中焦急,以己身灵力为屏,猛冲进浊障之中。

  凶河瞬起波澜,细雨瞬变倾盆,白曬灵障被这万钧煞气冲破,颂鱼见状,当即汇出全身灵力,做一个水泡泡,飘浮进去将白曬极速包裹拉回。

  “大人,你没事吧。”颂鱼接住被这煞气之雨冲击的沐血的白曬,担忧的说。

  “无事,小伤。”白曬唤出灵境之中一丹药,使全身伤势快速愈合。

  神庙中的人们已经看见了二人的身影,全部跪在地上一下下磕着响头。

  “神女大人救救我们吧!”

  “救救我的孩子!他才三岁!”

  “救救我!”

  ……

  白曬将已身灵力尽数渡于颂鱼体内,想让她凭借那以灵化出的水泡泡将被困人们救出,可这一次,二人一次又一次耗尽灵气,却再也不能将那泡泡推近神庙,浊障似有意识,当那泡泡靠近之时,浊障便化为一凶兽将泡泡吞入,化为己身,浊障之气也因此愈发浓稠……

  “白曬大人,此煞为凶兽之残余,又有凶河千万地府煞鬼为倚仗,已不是我们抵制得了的了。”颂鱼收手,转身拉起白曬。

  神庙中的人满目绝望,瘫在地上。有激动的人甚至开始打砸起神庙来,人们用各种方式宣泄着他们的绝望。

  一天又一天过去,白曬耗空所有,仍旧无法救出神庙中的人,她无计可施,只能与颂鱼眼睁睁看着凶水河畔女娲神庙中的人群苦不堪言的祈求,而后饥渴难耐,人性渐渐泯灭,抢夺幼子,分食小儿,绝不行此为的人最后疯疯癫癫的冲出神庙,渐渐被浊障吞噬……剩下的人们满身满嘴同类的血肉,用仅有的一丝气力砸毁了神庙,狂笑着盯着白曬与颂鱼,融化成了与其他一样的一滩泥泞。

  浊障终于退回至凶河之中,徒留一地断壁残垣与离不去的孤鬼野鬼止不住的含恨哀鸣。白曬见状,经脉激荡,心绪不稳,一口心血便呕了出来。她踉跄着一点一点去拾那女娲神庙残壁前的尸骨,血泪在她脸上渐渐斑驳不堪。

  “啊!!!!”白曬一声惨叫,晕厥在血肉之中。

  而滕蛇在镜中见此惨象,当即修书此事传交各界,希望将此事危害告知,各境小心,却不料想刚刚传信出去,便迎回了被虚弱的颂鱼带回来已不省人事的白曬。

  颂鱼刚将怀中白曬交给其他神侍,便也晕厥了过去,滕蛇将这二人带至殿中,细探其脉才松了口气。

  “大人,白曬大人与颂鱼姑娘如何。”凉月为滕蛇递上白帕,自己也拿上一个,为两人清理伤势与血污。

  “她们遭遇了九婴残煞所化的浊障。颂鱼还好,灵力耗尽,经脉微伤,调养几日便好。但白曬她……灵力便罢了,怒极攻心,有些伤了根本,而且之前她耗神熬心的为人间筹措,灵底虚弱……白曬她需闭关休养。”滕蛇叹了口气,将一令牌递给凉月。“凉月,传我令去,女娲故地即日起全境封锁,不得我命不得出入。望月在白曬出关之前,不得现于人间。你携令于天帝处,此事是九婴残煞所为,是他天庭的过失,交由他们处理去罢。”

  “是,大人。”凉月领命而去。

  滕蛇将一丸药喂给颂鱼后,抱起白曬,往苍墟殿深处密室走去。

  “不知我此举究竟是对是错,但我想,我们该松口气了……”滕蛇的叹息,消散在萦绕殿中的焚香里。

  而凶河之中的煞气,借由着白曬吐出的那一口心血,吸收了其中神之阳灵,撕开了凶河封锁煞鬼的屏障,直窜入积夜之河,卷携起深藏其尽头的沉灵,想带其离去,却不料想沉灵身上有沉神之铁索,使他完全脱离不出这积夜河,煞气将那凝白曬阳灵的心血打入沉灵体内,沉灵苏醒睁开双目,从心口以灵力取出一让这煞气卷携而去。

  恶鬼煞灵随其翻涌而出,地府随其冲撞剧烈的动荡了一下,阎罗与宿莽立即探查情况。离积夜河最近的宿莽第一个察觉了动荡的源头。

  “琥珀,快去通知城主与阎罗!河上封印被破,恶灵煞鬼出逃!”

  及巳将令牌扔给琥珀,自己则立刻赶至积夜河畔,咬破手指,凌空画阵。沉灵见状,嘴角露出一邪肆的笑容来,他望着及巳,在阵法将成之时破水而出,与其凝视。及巳被他惊的手一抖,阵图便毁了。

  相同的面容,不同的神情。及巳似是被他摄住,身形动弹不得。那沉灵吐出一口气,沁入了及巳的肌里。

  “每月十五,单独来见我……”沉灵的声音缓缓在及巳识海中响起。

  “你是谁。”

  “我即是你,你即是我……”沉灵声音带着勾人的诱惑,伸出手,指尖出现的图腾,与那日及巳在梦中所见、琥珀所绘的一模一样。“你与我,都是时候该觉醒了……受制于仇人一族,你可甘心?”

  “你的名字是……”

  “吾名……尺素。”

  说完沉灵便重新归于积夜河之底。及巳楞了楞,清醒过来。看着依旧翻涌的河流,重新画阵,修补煞气撕开的裂缝,止住还妄想挣脱的煞灵恶鬼,再次封锁了积夜河,但最后完印之时,及巳留下了一个仅那沉灵可出的缺口。

  “尺素……吗。”及巳皱眉轻念了句,转身离开。

  沉灵于河中闻言,笑了,他望着周围的煞灵恶鬼,朝着最近那一个伸出了手去……

  及巳穿过曼陀罗的花海,不着痕迹的摸了摸心口,那沉灵说出姓名之时,自己的心仿佛被烙刻了一般,夹杂着十分深沉且久远的疼痛,自己遗忘过什么吗?他心绪纷乱用手摩挲着身侧曼陀罗的花叶,思索着。

  “大人。”琥珀走过来,打断了他的思虑。“消息已经送至。”

  “我这里已经平息了,但,逃远的那些……我便无能为力。”及巳扬了扬手。“回吧,剩下的,便不是你我操心的了。”

  “是。”琥珀回答。

  另一边,那煞气将沉灵之物放入了川流之中,任它逐流而去,它便散开了挟制,煞灵恶鬼便由凶河中冲出,逃往了人间,人间陷入大乱,杀戮频起,血流成河,震惊六界。

  阎罗与宿莽收至及巳传书后,立刻发现了连通积夜河的人深渊凶河封界被破,上面残余白曬灵血痕迹。

  “怎么又是女娲那边的丧门星!”阎罗烦躁的掀翻了案几。

  “你先冷静下。”宿莽揉了揉额际。“此事必须要查清,我们不能担这个责任。”

  “你说的对。”阎罗黑下脸来,唤手下人。“传令谛听!让他带人限时三刻立即查清此事,晚一步,他就给我吊死在忘川河做桥墩!”

  不消三刻,谛听便调查清楚了详情,阎罗与宿莽即刻向六界传书,望各界协助缉捕逃往人间的恶鬼妖灵,并修书于天帝,讲明原由,由其晓谕六界。

  逍遥境中,陆压道君一扬浮尘,接住了天帝信鸟,信鸟一落便抖落羽毛,化为一信,陆压道君抬眼一扫,便将那信纸扔给躲到他这儿躲懒的荆歌。

  “白曬无心之失,倒是成就了你历练之途。”陆压道君笑道。“去罢,去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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