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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的银河,掠过三百六十五种月色

06魔灵之妒

    不知不觉,转眼便已过百年。

  荆歌也不知是不是记忆心结打开的缘故,日以渐日的清冷散漫,却也渐渐没了冷漠与无时无刻的防备,时不时还孩子气的调皮爱闹。前些年还怕大师兄的威压,乖乖跟着大师兄和白芷修行,渐渐的,她知道师兄师姐都宠爱她,炎潆也总是帮她背锅,护她多次。

  从此后,荆歌便一到修炼的时候就不知躲在哪里喝酒睡觉去了,驳骨和空青只得一到修练时辰,就派人满逍遥境的找她,陆压道君又留信跑了出去,本来双生子和白芷就爱闹,现在又多了个荆歌,驳骨和空青觉得自己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估计在这么下去他们就要提早进入天人五衰之期了。

  “荆歌你这丫头!不是都分给你了吗?!你怎么又偷拿!给我拿回来!!”白芷气极败坏的说。“阿烧你能不能拦着点她!!”

  白芷发现自己每次拿到好酒或是好的点心,不出三刻,最好的那一份一定会被荆歌偷走。他又是下禁制,又是下缚仙阵,可却没有一次抓到过荆歌那丫头。

  “拦什么呀,桃李春风一杯酒,南柯醉梦百丈松。白芷,别拘泥在这些小细节里嘛。”炎潆提着一壶酒,一翻身便卧在了树上一根粗枝上。

  “我就知道脱阵之法就是你告诉荆歌那丫头的!!!”白芷一个掐诀甩过去,见炎潆翻身躲过而后瞬间逃远,便追一旁抱着几瓶好酒笑着看热闹的荆歌而去。“荆歌你给我把酒放下!!!!小心!小心!!别给我摔碎了!!!!”

  不远处看着这场猫捉老鼠的玄参和苏木二人,把白芷剩下的吃食又拿走一些,躲在一旁边吃边看着这一次的“战局”。

  “姐姐,你说这小白怎么布阵下禁还这般菜啊,阿烧一柱香便把小荆歌捞出来了。”玄参笑道,又想将最后剩下的拿走。

  “行了,差不多可以了。”苏木拦住他,一转头看着快要被抓住的荆歌,立刻拉着玄参将荆歌带跑。“快跑,小白过来了!”

  五个人弄得是一通鸡飞狗跳,直到有人用仙术制住了他们,动弹不得。是驳骨和空青,二人听散修通报赶来,看到这等情景,便一人制住了两个,炎潆见荆歌被驳骨逮住就立即奔至她身畔。

  “驳骨,是我,我偷的。”炎潆挡至荆歌身前。“她还小着呢,知道什么呀。”

  “阿烧,你一会给我去静流室面壁三个时辰。”空青无奈的说。“你不能总这样……”

  “是。”炎潆吊儿郎当的点了点头,丝毫不在意自己即将承受静流室凉入骨髓的水滴坠身的煎熬,这惩罚虽然痛苦,但却让自己魂魄更凝实和通透,他冲着空青笑笑,不再说什么。

  驳骨手执扇子,每一人给了一爆栗,才让空青把炎潆带走,而后温和微笑,如君子沐风,语气里的一字一句,平淡如昨却带了一丝凉意对着荆歌四人。

  “你们这是成何体统,给我到惩戒堂抄三百遍清心诀,抄不完就不用出来了,任何人也不会给你们送吃食的……明白了吗,好好反省去吧。”驳骨淡笑着说,却语露威胁。

  “啊……是,师兄。”四人知道这罚是逃不过了,都捂着脑袋应答道。

  抄清心诀没那么简单,要凝灵力于笔一次而成,其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分心,否则纸上所抄前文尽销,要从头来过。

  荆歌抄了一百多遍,感觉身心俱疲,性子又不愿服输,看其他师兄师姐都镇定自若,便咬唇坚持,不多时汗水就几乎都快将她衣服打透了,脸上的更是将头发湿成了绺,没过多久便昏睡了过去。

  “一百多遍才晕,也算是好了。”白芷还是有点气呼呼的,但见她晕了,便一脸嫌弃的将她抱到一旁榻上,还给盖上了被子,动作缓和。

  玄参和苏木两个人见此情形偷笑,看着白芷瞪过来的眼神,自觉分了荆歌剩下的罚写。

  此时,炎潆于静流室闭目,魂魄浮于体外默默忍耐着冰水下坠凝灵之苦,四周透凉的水将他的身体围绕其中,他的魂魄盘膝于水中白玉石之上,水淹没至魂魄的胸口,面前悬空着一晶透的透蓝色的香炉,其中燃着一柱香,烟气袅袅上升,已接近香炉之底。

  空青轻轻踏水而来,缓缓走到炎潆面前,看着他脸上轻薄的面具,不自觉的伸出手,但还是放下了,转手轻轻唤醒他。

  “三个时辰已经到了。”空青看他魂魄缓缓沉入身体,便不着痕迹的用灵力扫去他衣衫上结出的冰,用一股暖气温了温他的躯壳。“去接荆儿吧。”

  "你总这样心软的不易察觉,别人怎么亲近你呀,还好我细心~"炎潆睁开眼笑了,用灵力化出一朵霜花钗,状似风流地插在空青的发髻上,而后除去了身上水汽,飘然离去,空青抬手抚过那霜花钗,严肃的面容,有了一丝温情。

  待炎潆到荆歌他们受惩的之处时,驳骨已经先他一步去查看荆歌他们的状况,此时荆歌已经醒了过来。驳骨看了四人罚写之后,了然的挑了挑眉,继而又板着脸训斥他们若还不沉心修炼,发现有顽劣情况,不仅罚写翻倍,他还会亲自督导修炼。四人立刻点头应允。

  可却不曾料想,相比其他三人,荆歌就惨了,她本就是驳骨教习,上午先修道法倒还好说,下午战术教习可把她累坏了,而且是跟驳骨对战,一丝一毫松懈不得。最后,她觉得都快拿不住荼蘼了,驳骨每到这时候才心软,放她回去。

  以至于荆歌每次结束之后,都觉得全身酸痛,炎潆便每日迎着日晖晚霞,背着她慢慢走回到祈云阁去,等荆歌感觉到了房间便会用仅剩意识将衣服换了,等炎潆将她放下就躺在榻上沉睡过去,炎潆每次都无奈笑笑,然后任劳任怨的给她擦脸,盖好被子。

  平静的时光,直至深夜里,窗户上明纸突然被人戳出一个小孔来,一小细管从外探了进来,而后从中飞出一细镖直射荆歌而去。

  守于外室的炎潆眼都未睁,抬手将榻边茶碗捞在手中,腕间一转,那镖“叮当”一声便落入了茶碗中,榻上的荆歌微微睁眼反弹一道戾气而去,门外人影一声闷哼就地消失,散了一地纸灰。

  荆歌起身,看着躺在炎潆手中茶碗里的镖,一股毒气正飘然而起,荆歌抿了抿唇,指尖凝出真气,毒镖顿时飞灰烟灭,但仍有一丝毒气随她的手指入了她的身体。

  “荆歌!”炎潆难得严肃的沉声道。“快感受下有哪里不适吗?!”

  荆歌点了点头,闭息稍做内视,而后睁开眼对炎潆摇了摇头。

  “没事,毒气只此一丝入体,只要不再擅动真气,几日便殆尽了。”荆歌叹息道。“这样防备的时日也不知还要过到几时,总要想办法,让她露出马脚。”

  “是啊,那魔灵似乎将所有的怨妒都投注于你了。”炎潆有些气闷。“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百年来,这样深夜的暗杀不知是第几次了,那股子阴毒恶意时不时午夜来袭击。

  荆歌叹息着从炎潆身边起身,推开了门,停在廊道中,倚着凭栏,听着九重之上的微雨虫吟,门口处的纸屑被风卷起,她下意识伸手去接。

  “小心!”炎潆突查不对,惊喝道。“别动用真气!”

  可荆歌却已经躲闪不及,那些纸屑在落下的瞬间却化身为刀围绕她身周,顿时便割的她鳞伤遍体,荆歌手腕荼蘼即刻化为长鞭,将她护在其中,炎潆立刻上前,伸出手护住受伤的荆歌,将她抱入怀中,而后凝出镖火,将一众纸屑钉射出去使其灼烧殆尽。

  这时,有一点未燃尽的纸屑冒着蓝光直刺荆歌心口而去,荆歌躲避不及,快刺中她的那一刻,炎潆闪身挡在她身前,而后纸屑被极远之处飞来的一羽箭狠狠扎进门木中。那纸屑发出一丝凄厉的尖叫,挣扎了几下,没了声息。

  荆歌脱力,荼蘼随即化为手链盘在她腕间,她修为尚浅,现下已是没了气力,倚在炎潆的肩窝,雨倾进廊里,湿了她和炎潆的长发,满衣尽濡染了水汽。

  荆歌浑身伤口还往外沁着血迹,刚才她还是在那一瞬间动了真气,那一丝毒气搅的她血气翻涌,一口血从嘴角渐渐溢出,炎潆立刻慌张了。

  “荆歌!荆歌!你怎么样!”

  不多时,一把伞为她挡住了雨。

  “荆儿!”空青悬伞于空,仔细查探荆歌的状况。“是那人又来了吗?!”

  “是我大意了……”炎潆自责道。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空青打断他。“快!快随我去找白芷!”

  空青收起门上自己的羽箭,和抱着荆歌的炎潆直奔白芷倾澍轩而去。

  白芷深夜被惊醒,看见来人,困意一扫而空,从空青怀中接过烟黛就向药屋冲去。

  “她怎么了?!”白芷将荆歌放置在药屋的高榻上,抚上荆歌的脉搏,此时荆歌浑身是伤,伤口不见愈合,还渐渐发出高热,白芷脸色铁青问随后而来的空青和炎潆。

  “是毒。”炎潆立即回应道。

  “什么毒?!”白芷惊叫。

  空青从灵境中唤出邦射杀纸屑的羽箭,仔细查看箭头处。“是云鸩之毒。”

  “靠!”白芷拿过来凝神一看,一拳砸在榻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而后从自身灵境中唤出一列泛着幽光的银针,用灵力控其往荆歌身上各大穴位刺去,银针刺中各大穴位后缓引慢的转动,引毒驱邪气,又引一股子药灵修复她遍身伤疾。

  “这要是再晚些……这丫头的灵根就要被蚕蚀了,这是想毁了她啊!”白芷压抑着怒气。“逍遥境中,怎么会有这样阴狠的小人!定是封徒那日拿那样嫉妒眼光看丫头的人!”

  “幸好……她现在已经没事了。”炎潆安抚白芷。

  空青见荆歌状况似是稳定了些许,即刻传信驳骨附上羽箭的箭头,告知了此事。

  “又是纸傀之术……”驳骨一反常日的温润,面色阴沉似墨,语气低哑的吓人,手轻轻往桌上一拍,一块镇纸缓缓碎裂成渣。

  荆歌百年来多次被袭,都会察觉到那一股秽魔之气,但每每都是骤然随纸傀而来,被击溃的一瞬间便碎成一地纸屑后销声匿迹,无半点线索可探寻。

  但这一次……驳骨拿起空青的送来的箭头把玩着,面色已如往日温润,嘴角却勾起一丝嘲讽笑意。那人此次派来袭击荆歌的纸傀,竟带了一抹意识,被空青羽箭直接截取,虽仅凭此搜查不出那个人,但是……

  “这一次,荆儿的伤,你也要好好尝尝了……”

  驳骨望向窗外,雨声淋漓,而后执伞踏风而去……

  逍遥境中紫竹林,一女子身形一抖,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被发现了……”女子靠着竹子勉强倚立在那里,心中暗恨此次刺杀的失败,这女子正是子苓。“还是太过心急了吗……”

  突然她的脸上阴险狠厉与痛苦绝望的表情交织着出现,显得人极为扭曲。

  “快离开我的身体!”只见她影子顺着雨气扭曲在水中倒影里,声音嘶哑的不像样子,宛如一个年迈的乌鸦在吐人语,但这句话,却像是被压抑在身体深处透露出来的,嘶哑又尖锐。

  “你忘记了,你做过什么事了吗,你的族人,你的父兄,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的错。”她眼睛闪过一丝暗红,而后她的就随即换了一副面孔,狠盯着地上的人影。“你活该被我吞噬,被我占领。”

  “若不是你,若不是你侵入我的身体!怎么会!怎么会!!!”

  “可根源终究是你,若不是你……我又怎么会有机会呢。”子苓红着双目一声嗤笑。

  “别再伤害其他人了!你会遭报应的!!你迟早会有报应的!!”影子抖动的更加剧烈。

  “你最好把邪族所有秘术都教给我……”子苓眼睛闪烁着暗红,狠狠擦去嘴角的残血。“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魂魄也快被我挤压吞噬的所剩无几,还敢跟我叫嚣,我劝你最好掂量掂量轻重,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休想!”影子嘶哑的说。“做你的青天白日梦!”

  子苓立即沉了脸,她伸出手,一个剔透的晶核出现在她掌心,她紧紧一握,那影子尖叫了一声,而后影子便恢复原形,子苓一笑,收起晶核,将她彻底压抑了下去。

  “幸好没被发现踪迹……”子苓自顾自的私语,而后桀桀桀的笑起。“荆歌……只要你死了,陆压道君亲徒的名份,很快就是我的了,你可别怪我,谁让你和我抢的呢,谁不想活下去,谁不想活得更好呢……”

  看来要自己再多做打算和筹谋了,子苓边暗想边快速离开了此地,没多久,紫竹林出现了两个身影。

  玄参眼看着地上血迹被雨冲刷殆尽,对苏木叹了口气。“让她跑了。”

  第二日,晨光熹微,夜里残留的雨露被白芷小心收在一药瓮中,取一粒微小真火煨着,微沸时放入仙药神吾黄藻,仔细熬煮,待全部温化,灭真火又将白琅霜置于其中,使药汤变冷微凝,白芷牵出一丝灵力温养着药,而后将荆歌身上的银针除尽,那一丝毒气,便随那银针而被带出她的血脉……

  荆歌是在炎潆为她擦脸时醒过来的,见她醒了,守在一旁玄参、苏木立刻去知会在外室守了一夜,现下去处理道门事物的空青和驳骨。荆歌眼神迷糊,好久才稍稍清醒了些,想抬手揉揉眼睛,发现手腕脉博处被人紧握。

  “白芷他一晚都为你施针熬药,刚为你把脉实在困顿,才刚刚睡下。”炎潆为她擦去额际的冷汗,小声附在她耳边说。

  荆歌闻言,侧头望着熟睡的白芷,他眉头都还有担忧的皱褶。荆歌缓了好久,才攒出几分力气,只见她伸出另一只手,拨开白芷披散的长发,拉起他放在椅子上的长衣为他披上。

  炎潆等她做完这一切,才笑着为她盖好被子,喂了她些清淡吃食。

  等驳骨和空青处理完事物随玄参赶到时,白芷正把荆歌从床上半抱起,让她靠着自已,而后炎潆一勺勺喂她吃那神吾黄藻熬制的凉药羹。

  “荆儿没事了吧。”驳骨走近,指尖触了触她的额头,高热也经退去了。

  “抱歉师兄师姐……我……”荆歌看着他们,眸光带着愧疚。“是我大意了。”

  “这不是你的错,荆儿。”空青安慰的拍了下她。“你还小。”

  等荆歌重新睡下,驳骨和空青面色冷淡下来,昨夜苏木和玄参察觉到了魔气的踪迹,等追查去时只有地上一丝血迹,大雨之夜,气息浅淡难寻,只能不了了之。

  驳骨让白芷留下照看,而后示意其他人随他去。

  “空青,你是道规戒灵,能感应境中诸弟子之事,那你昨日察觉荆歌危险时,有没有感觉到其他逍遥境中人的气息。”驳骨低声询问。

  “没有,我察觉到的魔息中,没有夹杂着任何逍遥境中人的气息。”空青摇了摇头。“但这次与以往的刺杀不同,过去那些没有半分他人气息,我只能在荆歌受伤时才能察觉,但这次的纸傀却带有有极为浅薄的一点儿魔息,比往日的更加狠厉,和这次的暗杀的相比……”

  “以往的更像是试探……”苏木与玄参和音说道。

  “你们昨夜追寻出去可有什么发现吗。”驳骨皱眉,问苏木与玄参道。

  “昨夜有雨,许多痕迹都被消除了,竹林中倒是发现了有血迹,但也因有雨,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玄木无奈的回答。

  “如此看来只能全境彻查了。”驳骨不甘愿的说。“空青,你去安排人手,近三个月内,加强巡守,有擅离职守者、言行有异者当即逮捕,仔细询盘。”

  “是师兄,我立刻就安排下去。”空青点头。

  “苏木、玄参,你们这几日守好荆歌,她不能再出事了,还有,尤其要盯住那个叫子苓的散修,你们可明白。”驳骨揉揉太阳穴,想起在道台上一扫而过的狠绝眸色说道。“一旦她露出马脚来,就当即押入沉牢,若是并无发现,就千万别轻举妄动,明白了吗。”

  “嗯,师兄,我们明白。”苏木、玄参应下。

  “不论那人是谁,这样的嫉恨之心,迟早是个祸根啊。”驳骨叹息。“该让白芷将药师中十二神将散于境内,防患于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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