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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的银河,掠过三百六十五种月色

07青果归处

    在几日的细致调理后,荆歌身子骨终于大好了,白芷便来拎她去学药理。

  荆歌穿着内衫,一只手揉着眼睛,身子靠着上前叫醒她的炎潆,动了动手指用灵力穿好衣服。“天还没亮呢……”

  “小白师兄都已经在等你了,别迷糊了,快起来吧。”炎潆哄着她。

  “你这丫头,如此懒待,又嗜酒贪睡,再被人暗算,我可不救你。”白芷身穿乌衣青玉为冠,一脸嫌弃坐在榻上看着靠在炎潆肩上的穿着殷红绣白樱月华裙的女孩说道。“明明是只清冷性子的,却偏爱红衣,也就是咱们师门逍遥自由,竟也由得你这样。”

  “吵……”荆歌伸出手捂住白芷的嘴,被白芷轻打拍掉。

  “起了。”白芷嫌弃的瞪了她一眼,手上动作却轻巧的将她拉起来。

  “去哪。”荆歌被白芷和炎潆拉着起了床,耍赖道。

  “药屋,师兄说这几日让你跟我一起修习药理丹诀,你拔毒之后气血亏,顺便再在我这儿调理几日,他那里先不必去了。”白芷无奈,用手指用力弹了一下她额头。“你给我醒醒。”

  荆歌终于清醒过来,双手捂着额头,泪眼汪汪的。“疼的……”

  “活该你!”白芷用拉下她的两只手,用药术不着痕迹将她额上自己弹出的红肿消去了。

  炎潆笑着为荆歌准备吃食,送他们离开,而后往空青住处清霜阁去。

  荆歌和白芷走到药屋,白芷指着其中一间房内的药阁,说。“屋后有一片药田,你先将药田的药填满药阁,熟悉药材的性能吧。”

  其实这些只要门下散仙来做便好,本来荆歌只应跟他学药理便可,但是白芷想要整一整她,让这个丫头三番五次的将他好酒喝光。白芷想罢,便偷笑着做药丹去了。

  荆歌看着望不到边边的药田,小鼻子皱了皱,这要是自己亲手一点点弄,十天半个月都弄不完的,突然眼睛一转,想到了一个主意。

  空青让炎潆入静流室后,指导了一些固灵细节,而后便让炎潆入定以自修,自己去处理道门各种事物,在她回复各界来往书信时,突然看见一只纸鹤摇摇晃晃停在她的案头,自顾自叫起来,是荆歌的声音。

  “师姐,荆儿饿了……”

  纸鹤说完之后便化为一丝灵气消散而去了。

  荆歌那略带委屈的声音让空青不由得放下笔,用神识在境内搜寻荆歌,看到她在做什么时,而后不由得笑起来。

  “这白芷,真是胡闹。”空青将一应文书放置一旁,留下一丝传音候在静流室门口,便起身向外唤道。“来人。”

  “师姐有何吩咐。”外头走进两人,行礼问道。

  “备上些精致点心,随我去药屋看看吧。”

  荆歌将纸鹤放出之后,便也沉下心来仔细的辨别草药。

  “小仙见过荆歌师姐。”着一身白衫的子苓远远看着,便走上前语气温婉问好,言语中却暗藏讥讽,自己无数次的暗中下手皆被化解,她不信,一个人会总是福泽加身。

  “子苓,莫打扰师姐了,我们该去道堂侍礼了。”这女子背后的一个男子冷言提醒女子说,而后恭敬的向荆歌行礼。“见过荆歌师姐,请师姐见谅,小仙们先行一步了。”

  “无妨”荆歌没抬头,仔细辨别着手中草药,眸光却冰凉戒备之意乍起,而后就入了药田深处。“你们且快去吧,别误了事。”

  子苓闻言表情未变,只是垂下去的眸光闪过一丝阴冷,明明自己是被天帝推荐入道门,本想能自此成仙封道,可偏偏陆压道君处处看低看她,不愿予以亲传,只能做散修,师兄弟也始终有人轻视于她。百年来,她每每看见荆歌,心中的嫉恨就像一颗种子,不断生根,自己可是天帝的心魔衍生出魔灵,怎么可能不如他人,还不是看自己身份上不得台面。

  “连我身边的下仙都瞧我不上,若不是你,荆歌,我又怎会落得如此境地,百年来成日被那些卑鄙之人嘲笑。”子苓暗自想。“真是碍眼……”子苓冷笑着想。“若不是我已经被人盯上,这还真是难得的机会,仅百年修为,并且伤病初愈……”

  子苓乖觉的随着那名男散修离开,行为举止与平日无异。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苏木、玄参没有发现子苓任何异动,反而发现几名妖修有心魔未尽,这件事,似乎就这样翻过了去。

  而荆歌,待到毒一除尽,便又故态复萌的伙同炎潆去偷白芷的酒,等白芷寻到他们时,荆歌似乎已经醉了。

  白芷正无奈的把炎潆当栏杆倚着的熟睡的荆歌。往日如白玉般的清冷面颊由于醉酒微微泛红,还时不时打一声可爱的小鼾,她长发未束,随意的披散在身上,身穿绣桃花落瓣内衫又着轻纱长袖披帛,衣摆垂地,一只光裸的小脚从衣摆间探出来,随着呼吸一摆一摆的,一琴斜放在地上,酒坛倒翻着,芬芳清透的酒液在地上形成了一小摊,她身上琴上都落满了花瓣,和着醉人的酒香,勾人心魄。

  白芷叹了口气,合扇想在荆歌额头上一打。荆歌在他打到的一瞬间飞离开来,一个转身躲到了炎潆身后,手靠栏杆歪头看着白芷。

  “丫头,你能不能有点女儿家的样子,日日醉酒,真是糟蹋了师姐送你的这柄泊湖古琴了,再有万年,你就要渡天雷劫,你这副闲散样子,难道要醉过雷劫吗。”

  “师兄,你是心疼你这百坛桑落酒吧。”荆歌眼一挑,将琴用灵力一勾,抱进怀中,戏言道。

  “又是胡言。”白芷飞身靠近她,正要对着她额头实实在在打了一扇子,却不料想被炎潆抬手挡住,他的手背瞬间被打红。

  “很痛诶。”荆歌捂着炎潆的手揉了揉,而后抱琴在一旁坐好。“你们俩个,要听我弹琴吗。”

  许是醉酒的缘故,荆歌难得开朗的笑着。

  “好。”白芷她难得有兴致,应了。

  “白驹世事笑犇忙,悄悄忧心空断肠。何以觧忧曰杜康,醺醺镇日任踈狂。百年三万六千塲,会须一飮三百觞。陶陶那乐入醉的那鄕,醒而复醉,醉而的那狂,如山大事顿相忘。”一曲酒狂,配上荆歌清冷带微醺的嗓音,带出了一种格外的韵味来。

  一曲罢,琴就隐进了荆歌自身的灵境中,她人也随即要睡过去。炎潆连忙接住将她背起。

  “你呀……”白芷无奈叹息,点了点她的额头,慢慢和他们往祈云阁走去。

  等到了祈云阁,白芷帮着炎潆轻手轻脚将她放在榻上,刚要离开,荆歌突然拽住白芷,拉他坐下,而后枕在他膝上。

  “头疼,揉揉。”

  “你就是个要债鬼。”白芷嫌弃的轻点了一下荆歌的鼻尖,而后缓缓释放灵力。

  炎潆偷笑着,冲白芷挥了挥手,而后就去煮解酒的东西。

  “今天怎得开心成这样。”

  “师父卜卦算出青丘族地在秋分之期便会有无魂灵狐出世,可以让无主之魂寄于其身,融为一体成为灵狐一族由狐族收养,师父说,这是青果三世为我而死才有的机缘。”荆歌轻蹭了一下他的的手心,清浅的眉眼中渗透着笑意。“就是这几日了……”

  荆歌呢喃着,渐渐睡了过去。

  隔日,陆压道人在昭明殿榻上闭目养神,门口,突然闪进来三个身影。

  “小幺儿,这就要走了。”陆压道君闭着眼,耳朵动了动,听着靠近自己细微的动静,嘴角勾了勾,散漫的开口,止住了荆歌想拽他头发的动作。

  “嗯。”荆歌回应,有点失望的放下手,就差一点儿。

  “让白芷和你们同去。”陆压道君挥挥手,睁开眼笑了,撩起一绺头发,一瞬凝神发丝尽断,自缠成一平安结,随手一抛,扔进了荆歌手中。“小幺儿,你此途有一劫,带上这个,我也可安心些。”

  “师父可知是什么劫?!可否危及性命”白芷立刻急慌慌的上前问师父。

  炎潆也皱起眉头,一脸不赞同的看着荆歌。

  “卦相只显危局,不可窥测未来。”陆压道君暗叹着摇头。

  “怎么会有劫……”白芷皱着眉头低咒一声将荆歌拉至身旁。“丫头,要不你就不要去了。”

  “是啊,此行有危险,万一出了什么事……”炎潆也劝说着。

  “没关系。”荆歌冲着炎潆和白芷淡淡一笑,将陆压道君给的那平安结仔细的抚摸平整,小心的收进灵境里,而便将一符从怀中掏出,拽上还在唠唠叨叨的白芷,和身边难得严肃的炎潆,三人瞬间消失只留下一抹灵烟。

  陆压道君无奈笑了,原本他不愿让荆歌走这一趟,但是……卦书中有训诫,凶卦不可躲,不然,此次避开,下次更险。

  此时白芷和荆歌、炎潆已经快到了青丘边界。

  “过了那竹林,便是青丘了。”炎潆摩挲着地图对白芷和炎潆说。“你们俩个也别板着脸了,都一路了。”

  “你这丫头,你知道不知道师父说了什么,你此行为凶卦!为什么还要这般任性,非要亲自走这一遭?!若是你性命有什么差池……”白芷神情前所未有的冰冷,这丫头倒好,拽着他便跑了,一副早有预谋的样子。

  “是,我知道。”荆歌淡淡的说着。她身携女娲之元气,血肉融了战神之煞,命格有危她也隐隐会有感觉。“逃过一次,下次就会加倍偿还回去,不如赌一下,活,是我的运,亡,是我的命,我不后悔。”

  “你、你真是……固执!”白芷又气又无奈。

  “没关系,咱们将她看护仔细些,便是了。”炎潆安抚着有些暴躁的白芷。

  随后两个人跟着她的穿过竹林,进入青丘。

  狐族族长卷柏和其夫人半夏已经等了许久,看着二人过来,立刻迎了上去。

  “见过道君。”卷柏和半夏向荆歌等人行了一礼表示欢迎之意后。

  “族长言重。”白芷说道,而后和荆歌,炎潆还礼,并送上拜礼。

  “陆压道君已传信说明原委,她命合此缘,狐族也愿将此忠义之女纳入族内,仪式就要开始了,还请二位随我来。”卷柏接过拜礼,笑着说。

  “有劳了。”荆歌抿了抿嘴唇,小声道谢。

  “也是你有心。”半夏怜爱的望着这个看似清冷实则是可把在乎人放在心尖上保护的孩子,她知道事情原委,心下也更怜惜,而且她看着荆歌总觉得有些熟悉。“我们会视其如己出的,狐族也会尽心看护。”

  “谢谢……”荆歌轻轻回道,有了这句许诺,她心中更踏实了。

  “到了。”

  荆歌、白芷和炎潆跟上卷柏二人,来到了一株也古梧桐树下,青丘狐族的族人们都已经按照圣凉阵法站好,准备迎接新的族人,阵法是为了庇护她或他降生时免受其他因素侵袭,也是狐族对其表达爱护的重要礼仪。

  卷柏和半夏经长老示意走上前,取七滴心头血汇入阵法之心,建立血脉之限,阵法顿时溢出光彩,古老的歌语想起,肃静而庄严。

  “长老得到神谕,灵狐映盛光而出,降于苍松。”卷柏冲着荆歌示意,荆歌将腕上荼蘼显露出来,咬破指尖,凝出一滴血汇入阵法,荼蘼上紫罗兰玉中浮出一灵,随血而去。

  不久,便到了午时,光线明亮的映在苍松之上,散发着圣洁的光晕,光晕逐渐炫目,树顶突然一缕光雾直冲天际,一个光球顺着光雾的轨迹缓缓降下,卷柏、半夏二人立刻上前,现身在阵法之中,将其接住,抱进怀里。

  阵法上灵血成灵雾随其呼吸隐进她的身体里,等光影雾气渐渐散去,只见一只白狐闭着眼睛,蜷缩在卷柏和半夏怀里,她将几条尾巴卷在身前抱在怀里,头上居然还顶了个松树果。

  卷柏将其抱回祖屋,众人跟随而来,用灵力换好最庄重的服饰,聚到了祭祀神台前,众人找好自己位置,跪坐下来。卷柏抱着小狐狸,走向神台前守候的长老们,在他们面前跪立,长老们上前为新出世的小狐婴进行了仪式,他们咏唱着古语的谣歌,灵气从他们身上溢出,而后缓缓散开去,将他们包围其中。随着歌谣的吟诵,族人也跟随着低唱,神圣的祭祀乐舞缓缓开始。

  半夏身穿白衣,披发,赤足,手持月杖飞到神台上,跳起古老的圣舞。转腕逐鬓去,回袖随眸来,月杖映若雪,似有暗香来。扬袖时风欲起,曳裾时云若生。半夏随着古老的语调越舞越快,庄重而神圣。她身上,灵气成雾,随舞而漫开,最后,半夏跪在神台上,双手捧着月杖,向着神台,深深一礼。长老们也停下了,将一只手放在小狐狸身上。

  “幸而得生。”

  长老们沉声说出,如同古钟击鸣。灵气立刻聚集起来,缓缓围绕在小狐狸身周,没入了她体内。只有接受了这个仪式,历经圣言,便是被天道承认的孩子,便能接受长辈灵气滋养,才能熬过成为仙狐出世过后便很快要接受的第一次天雷劫,寄灵才能真正与灵狐之身融为一体,前尘皆忘,重获新生。

  这也是狐族愿意接受寄灵的原因,不记前尘,不异于婴孩,才能真正融入新的家族,不叛不离。

  小狐狸她在这仪式中缓缓睁开了眼,尾巴向后一甩,竟是稀有九尾。她乖巧的接受长老们的祈福和洗礼,却把那松树果紧紧抱在怀里。卷柏他们想将她手里那松树果拿出来,却被长老笑着拦住。

  “万年苍松古木结的果实,这孩子是有上天赐下的机缘。”

  仪式过后,荆歌应长老要求,要上前为她取名,白狐历代都姓涂山,名字是荆歌给她最后的礼物,自此之后便是两不相识,各自万水千山。

  “涂山黛。”荆歌看着她紧紧抱着梧桐果,将她抱在怀里,点了点她的小鼻子说道。“愿你此生,如含黛远山,恬静温婉,百世无忧。”

  小涂山黛听到这个名字时候眼里满是开心和懵懂,还不自觉的在荆歌怀里蹭了蹭,小小爪举着那果实不住的扑腾。

  熟悉的眉眼,陌生的亲昵,不由得让荆歌有些发愣,仿佛什么失去了,再回不来,但她却不后悔。不遇见自己,她会有更好的人生,她该报答自己的,都已经还尽了。

  突然那松树果发出光来,没进了涂山黛的身体里,在她颈部留下了一个密纹,众人见状都笑了起来,纷纷送上些礼物,这时候,乌云积聚,雷声阵阵,冲着天井向上看,这是涂山黛的天雷劫。

  荆歌顺卷柏的示意将涂山黛放在圣台上,所有人在她身边围护好,九道天雷劈下,族人们为其建起护灵罩,一起为她承担过天雷。等到天雷终于过去,所有族人灵气也消耗了很多,这时候外界却是一通地震山摇。

  卷柏察觉出不对,立刻带人前去查看,白芷发现腰间道牌振动,他接到了师兄的传音,他一听,脸色大变。

  “怎么了?”炎潆见他神色不对,问道。

  “凶兽九婴,破了压制大阵,出世了。”白芷看着远处的火光,严肃道。

  “什么?!”炎潆惊道。

  半夏听了,立刻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立刻召集长老,商讨一下之后,让他们将族里孩童、仙阶低、法力弱的保护好,并送到安全的地方,自己则带着族里强者前往支援,临走前,半夏看着荆歌他们三个,脚步缓了缓,全族迎新人失了大半灵息,道仙之阶此时在他们其余人之上。

  半夏走到了荆歌面前,将涂山黛放在荆歌怀中,抚摸了几下涂山黛的头,坚决的目光温柔了一瞬,又看着荆歌,眼里有着嘱托,有着担忧,看了一会,而后断然转身。

  “这孩子就拜托你们了。”

  荆歌抱着涂山黛,往狐族族屋镇守的法阵跑去,白芷和炎潆护着她,边跑边查看着周围。

  族人和长老们明白天所诞灵狐的重要性,紧随其后。而九婴也发觉到了这一丝天地之间至为纯净灵力,知道应是有灵狐幼儿,对卷柏等人攻击愈加爆裂,卷柏等人由于祭祀中消耗了灵气和精血,不久之后便被其重伤在原地,无力阻止向祖屋保护阵而去的九婴,心焦欲死。

  “快运功修复,否则就真的来不及了。”半夏忍着伤痛,冲着卷柏厉声说道。

  所有人立刻运功修复伤势,他们有着家人,他们一定要快,他们要很快的恢复,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们的家人也会更加危险,此时,九婴已经破开外围小型法阵,破开房屋,顺着那股子纯净灵气,已经直奔荆歌和涂山黛的藏身之处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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